涝巷中的回忆

西安的涝巷,是当年叫巷子的地方比较大的,虽然已经消失了,还是有许多使人回忆的事情。

肥皂经理

在涝巷出西大街的老川心店最南端,有一家一九五零年前后就存在的生产肥皂的私人作坊。它是东北人叫玉田的,在自家院子里开的公司,招牌在产品上,它的肥皂托模上留有玉田肥皂的字样。那年月的肥皂都是从上海卖到西安。不知他是从何处学来的技术。虽然是家庭作坊,但他喜欢人家叫他经理,那样他会笑容满面,频频地点头称是。他生产的地方,走进院门是条窄胡同,路边一口井,人们在此绞水,向北是一处四方院子。奇怪的是院子高低起伏,台阶很多。小孩的时候,对他生产肥皂的事情感兴趣。也就常去找他家的孩子玩,边玩边看这位经理制作肥皂。院子的依墙角挖了个地窑,上面架着口大锅,傍边摆着盆盆罐罐。将从北郊大白杨屠宰场买來的猪,牛,羊等的肥油,投在锅里加火煮熬,一根丈来长的木棒,在锅里搅。然后将配好的火碱,让孩子往里加。不知多长时间,他认为好了,就将锅上的油状东西,用匙子漂出来。这时候孩子们都愿意围上去看,他会让孩子们用指头沾上放在舌尖上尝一尝。孩子们也会争先恐后地经理叫个不停。嗷,那是甜的,绵绵的甜。这时他会带有神密的,满脸喜悦地说,这是甘油,好东西。后来才知道甘油是化妆品和医药的常用材料。接下来他又会得意地说:“经理该作肥皂了”。孩子们围着摆好的像砖块大的木模前,看他将锅里稠糊糊的东西倒进去。他的活完了,孩子都散了。第二天,他家门口会摆出几块上面印有玉田肥皂的商品。除了卖给过路的人,其它的不知送到了什么地方,可能是百货商店吧。在西郊日化厂没有出现前,恐怕这是西安仅有的肥皂生产者,也是甘油的仅有提供者。当年,算是西安唯一的一家日化公司。

玉田日化公司在涝巷的位置图--作者手绘

裁缝尖子

一九五零年前后,在西安的裁缝是最普通的行业。裁缝铺不分档次,只分门面大小。像南院门第一市场口的一家是三间面铺,算是大的了。但是工费与小店出入不多,有时还会打折。春节快到时,记得母亲带着我去此家做新衣服,学生装式。这样的铺子做出的衣服应当很好,但是,做成穿在身上像面包。找他改一改,裁缝会说,做大点明年还可以穿,也可以留给弟弟妹妹们穿。为什么要不起工价,可能是如此。也有些裁缝就在住的小胡同家里接活。在涝巷中,在家接活儿的裁缝有几家。但接活儿最多的要数尖子裁缝家。它的位置在西涝巷与大四方块交会处的深院子中,夫妻俩人租住两间平房,一间作坊。因为他家的孩子与我是好朋友,所以也经常去他家玩。听他妈说,他们是东北那嘎达的人。那时我听不懂,总觉得说话挺可亲的。找他家做衣服的人很多,而且都是活要的时间紧,这些顾客強调的理由,不是要见什么人就是出席什么场合,所以,夫妻俩人日夜加班赶制交货。记得每次去找他玩,他母亲总是亲切地说“孩,有吃的在桌上,自己拿”。转身就去接待客人,他父亲看着我点点头,就又埋头干活。后来才知道,这夫妻俩是专门做西服,因为做工好,很多场面上的人都找上门來。没有几年的时间,他们搬走了。以后一次偶尔的机会,在西郊土门机床厂遇到了小时候的朋友。他才说,他父母亲被西郊军队被服厂招了去,给军队做军服。想想,在地处西安繁华闹市中心钟楼旁,涝巷这样一个人烟密集,周边裁缝很多的地方,被军队工厂相中的裁缝,他们的手艺可不一般。可以称之为涝巷裁缝中的尖子吧。

尖子裁缝铺在涝巷的位置图--作者手绘

花圈大鳄们

涝巷的西涝巷和古涝巷,可能是一九五零年前后西安制作花圈和扎纸人,纸马,纸房子等祭品最集中的地方,估计有二、三十家之多。生意最好的时间是夏冬两季,那时巷子两边摆得满满的,经常是人车也难行。涝巷的西边是竹笆市,南边是西木头市,有许多专门卖棺木的铺子。他们大多是长安一带人,许多是同村人或乡里近邻,有做花圈的有做木工的,正是利用了这个条件形成了连环生意。这些做花圈的,过了忙季,便都回农村去务农了,留下孤老病残守地盘。这个行当的利润比较丰厚。国家提倡勤俭办丧事后,才渐渐萎缩了。我的一位长辈至亲,在“解放妇女、走向社会、自食其力”的运动中,被招入了这家花圈组,当时叫纸花社。专做花圈。在阿房宫电影院的北隔壁。有一年夏天,利用假期为挣几元钱学费,我与弟弟借用纸花社门前,铺两张报纸,把家中的二三十本小人书摆上去,等待欲看电影等着开演时间的人,留住看看,看一本两分钱。由此,我才知道,这个纸花社,生意最忙的时候,日夜加班,光加班费每人就可分得近二百元,比工资高出三、四倍。一个花圈的制作也有二十多道工序,要绑竹圈,用红热的夹子夹纸花,往细铁丝上扎花心,做成朵朵直立的白花,缠在竹圈上。当然,用竹子扎成架子,糊上各色的彩纸,做成纸人,纸马,纸房子等等,就更是一件不容易得手工艺了。有时我在想,这个行当应当有它的历史性,从奴隶社会的以活人活牲畜为陪葬品,到秦始皇以陶人陶马,铜车马代替陪葬,是多么大的进步。后来,人们又演变到了现在以纸品来替代那些昂贵的东西,又是一个多么大的进步。这样看来,制作花圈,纸人,纸马等的手工艺,是否与元宵节扎花灯的工艺同出一门。人们祭祖的理念会更重,它会先予后者。现在,是否可以注入新的内涵,将遗传的手工艺可以保留下来。

纸花社在涝巷的位置--作者手绘

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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