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故事，在惊池~
「魏王给我建了女神庙，我却让他亡了国」文/林初九
我不由自主地高兴了起来：“魏王还说会为我建造神女庙……”重明很明显不愿意离开这儿，我却很想去魏国看一看。
重明揉了揉我额前的碎发，迟疑着答应了……
号惊池故事，今夜的关键词是“女神庙”。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1我是被一阵凄厉的叫声吵醒的。我坐在树下打了个哈欠，定了定神才看清——山里的花豹正将一个中年男人按在了爪下。
我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向花豹扔去，花豹被树枝捆住了嘴颇为不满，对上我的目光又有些胆怯，一转身跑进了密林之中。
男人被花豹抓挠得衣衫褴褛，胸口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血痕，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看他实在可怜，便摘下一片沾着灵泉水的树叶敷在他的伤口之上。
男人的伤顷刻之间便复原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忽然又激动起来一边冲我叩首一边大声喊道：“我乃魏王，愿迎神女入我魏国王宫。”
我听重明说过，大王就是一个国家主人。就像我拥有这座仙山一样，他们则拥有着一整个国家的财富。
我生于神山仙树之中，自出生起便不曾见过外人，只有重明陪伴在我的左右。他常常会去人间，听说是为了可怜的百姓除去猛兽妖物，以保他们岁岁太平。
这是第一次有生人闯了进来。
我兴致缺缺，他却不改殷勤的态度，立马承诺会为我建造一座神女庙，还说以后会让整个魏国的百姓都来祭拜我。
2
我没有立刻答应魏王，等到重明回来便跟他提起了这件事，重明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他不说话，我就在他的羽毛之中翻找着他给我带回来的礼物。这次重明给我带回来一个布偶，听说是他搭救的那户人家的小女儿送给他的。
布偶有些丑。脸蛋红红的，嘴巴也红红的，额头还点着一颗红痣，我施下一道术法就让它在我面前跳起了舞。
“重明，人间好玩儿吗？”
重明每次下山都是为了除妖斩魔，听了我的问题也不知如何回答，最后只挤出来一句：“阿元，人间很危险，一点也不好玩。”
我眨了眨眼：“可你总是往人间去，这样我们还不如直接住在人间。”
说着说着，我不由自主地高兴了起来，“魏王还说会为我建造神女庙……”
重明叹了口气：“阿元，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重明很明显不愿意离开这儿，我却很想去魏国看一看。重明揉了揉我额前的碎发，迟疑着答应了。
3
那个地方说是神女庙，但其实就是一座极尽华美的宫殿，流水一般的百姓在殿前叩首，送来祭品。
我看着他们便觉得很有意思，当即就决定要留在神女庙里。
重明还在犹豫，我便哄他：“你瞧，在这儿你能够保护更多的
百姓。”
重明也没办法，最终还是答应了我。
魏王不管做什么事都喜欢来问我，我并不懂人间的事体，只是随口说一句“可”或者“不可”。每当我说“可”的时候他就欣喜若狂，我说“不可”他便忧心忡忡，而后就会为我送来许多的珍奇宝物。
顾九思正是那个时候被魏王送进神女庙的，他会抚琴，会弹奏美妙的乐曲，比林中鸟鸣和山间流水声还要悦耳。
重明不在，我就让顾九思陪伴着我。我好奇地用手指划过他的鼻梁，描摹他的唇形，他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比天边的余霞还要美丽。
这样的美人比庭前玉花还要难得，只可惜他双目不能视物。我赠他鲛人纱，他便截下了长长的一条绑住眼睛，他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苦涩：“我的眼睛一定很难看，会吓着你。”
我心口一阵抽痛，好像只有拥抱顾九思才能减缓这种痛苦。顾九思抚摸着我的脸，颤抖着在我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我恍惚之间想起，重明每次离开我的时候都会这样亲吻我的额头，那时候我只觉得重明的脸红得奇怪，除此之外没有半点想法。可当我被顾九思抱在怀里的时候却感觉心底泛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带着恼人的痒意。
我有些迷茫，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我去问殿内的侍女，她两颊绯红，眼睛亮闪闪的：“神女一定是爱上了顾琴师。”
原来我是爱上了顾九思才会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心绪，我按了按心口，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
可惜顾九思却看不到我在笑，他会为我抚琴，会为我说一些他从别处听来的故事，却看不见我为他欣喜为他落泪。我躺在他的怀里，用目光一遍遍描摹他的形容，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眼睛。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动作，缓缓握住我的手指贴在他的脸颊上，我能够听到他轻微的叹息声。
“阿元，我好想看一看你的模样。”
我听了他的话哭得泣不成声，顾九思一阵手忙脚乱，一声声地唤着我的名字，胡乱抚摸着我的脸颊。
我握着他的手喃喃道：“一定可以的。”
可是顾九思不能视物之症是天生的，不是因为生病也不是因为受过重伤——这样的情况连我也无能无力，除非再替他找一对眼珠。可凡人若是没了一对眼珠，还能活命吗？
我站在高楼往下看，过来祭拜的百姓都信奉着我，虔诚地向我诉说心愿。不知是谁先看到了我，他们一边高呼“神女”，一边欣喜若狂地朝着我的方向叩拜。
我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仓皇逃回了殿内。
当真要在这些人里挑一个吗？
4
正在此时重明回来了，他绕着神女庙高歌飞旋，听着他嘹亮的声音魏王的脸上露出几分痴态：“唯有您才配驾驭这样威武的神鸟。”
我心事重重，重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看着坐在我身侧的顾九思，忽然开口道：“我刚刚听到侍女说神女爱上了顾琴师，那位琴师就是他吗？”
重明神色落寞，我却顾不上这个了。看到重明的那一刻我便想起来了重明就有两对眼珠，若是他能分给顾九思一对便好了！
已经化成人形的重明看上去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满面愕然：“我若是失去了一对眼珠，还算什么重明鸟？”
重明拒绝了我，我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办法为了顾九思去强迫重明。
没过多久，重明又来找我，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你一定要找一对眼睛给顾九思？”
我迟疑着点了点头。
重明似乎十分疲倦，他摇摇头：“若你执意如此，就取我的眼睛吧，不要去祸害无辜的人。”
我发着怔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重明声音艰涩：“阿元，你喜欢这里吗？”
我脱口而出：“很喜欢。”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不再多问。
5
少了一对眼珠的重明与常人无异，只是他也因此法力大减，失去了与妖邪一争的力量。
我有些后悔了，如今的重明连绕着神庙飞旋三圈都做不到，他变得很沉闷也不再愿意跟我说话。
顾九思终于能看见东西了，他说想要回到家乡看一看父母，我虽然不舍却也放他归去了。
可是顾九思走的时候神采奕奕，最后回到神女庙的却是一具尸体。魏国爆发了一场瘟疫。
这场瘟疫祸及魏国上下，死了许多人，就连我的殿前也不似往日热闹。
魏王开始质问我：“神女为何不庇佑我国！”
我抱着顾九思的尸体坐在空旷的大殿里，面对魏王的责难哑口无言。我的神力有限没有办法救活所有得了疫病的人，有些人康复后又会重新染上疫病，我费尽心思却发现我似乎永远也无法彻底清除这场瘟疫。
魏王来了十次，十次都没有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他好像变成了一只恶鬼，疯了一样四处丢火把泼桐油想要烧掉神女庙。
后来的事情我便记不太清了，魏国大约是因为这场可怕的瘟疫灭亡了。诸侯国之间的战乱好像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一些人终结，而我唯一保住的便是这座神女庙。
魏国的都城变成了一片荒野，唯有神女庙被我藏进了山野之中。
重明把自己关在屋中，不肯见我。
不知过了几百年，我坐在这空荡的神殿里突然发现我好像已经忘了顾九思的模样子这使我感到深深的恐惧。于是我第一次离开了神女庙。
我去人间寻找匠人，让他们为我雕琢一座顾九思的石像。我努力描述着顾九思的模样，可他们雕出来的石像却一点也不像他，我气急之下杀了很多人。
后来有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实现了我的心愿，他没有为石像刻上眼睛，或许正因如此才让我觉得这就是顾九思。
渐渐的我开始不满足于那尊石像，我想再找一个顾九思陪我说话，为我抚琴。可我找回来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没有那么像他，等我感到厌倦便会杀了那个人再去找下一个人。
我不记得杀了多少个人，直到有一回有个人凄厉的叫声引来了闭门不出的重明，重明看着那些尸体双目猩红，仓皇之下挥剑砍断了我的一条胳膊。
断掉的胳膊长得很慢，我好痛，痛到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重明冲过来抱住我，失声痛哭：“阿元，不要再杀人了，有我陪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重明带着我离开神女庙，然后回到了仙山之中。
他告诉我，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待在这里，而他再也不会离开我。
我问他：“重明，你是不是喜欢我？”
重明沉默了片刻，哑声道：“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重明是喜欢我的，就像我喜欢顾九思那样，对一个人的爱意总会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只是以前的我从未注意过。
回到仙山的每一日我都无法安眠，我有时候会梦到魏国亡国后的那片废墟，有时候会梦到那十几具躺在神女庙里的尸体。
在杀了许多人后，我发现我已经不再那么思念顾九思。我甚至忘了顾九思到底长什么模样，看着那座石像也只觉得陌生，漫长岁月里似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与寂寞。
我不止一次地在想若是那日重明挥剑杀了我该多好。是我施法夺去了他的一对眼珠，只要杀了我，他就能做回原来的那只重明鸟。
我靠在他的怀里，将一把匕首塞到他的手里，轻声道：“杀了我吧。”
我握住他的手让匕首刺穿我的胸口。白刃一点点没入我的血肉之中，而他的眸中也隐隐浮现出了双瞳之象。
“阿元！”
在意识消散之际，我听到重明悲痛的呼喊声。
6
大约是天道怜悯，我的灵识并未散尽，而是化作了重明失而复得的那对眼珠。
重明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无法开口告诉他。只是在后来千百年里，我都一直宿在他的眼中，陪他飞过山川河海，陪他逐妖除兽。而在他每一次受伤之时，我也会承受加倍的痛楚——这是天道对我的惩罚。
我终究还是得偿所愿了，能够日夜陪伴着重明，同他一起祈盼人间岁岁太平。
林初九，想写一些有意思的故事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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