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公主,最后的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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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越来越大了,一团滚滚草顺着风势向远处的沙丘滚去。尼雅汗站在背风的山坡上,深褐色的披风裹着她瘦削的身体,大大的风帽几乎将她的脸完全遮住,只隐约露出小小的下巴。向南的土路上,人们牵着骡马赶着牛羊,费力地躲避着不断从侧面扫过的风沙,那些细小的沙粒打在脸上,很疼。今年,塔里木河再次断流了,干枯的河床带来了更大的风沙。以前这座城市还是西域长史治所时,年年还会有将官兵士前来引水入城疏浚河道。可现在,连治所都已经迁移他处了。楼兰城,终究还是被放弃了。最后出城的几户百姓有些慌乱地牵着牛拉着车,匆匆忙忙地追赶迁徙的队伍,在这片荒漠里,绝对不能脱离大队伍,一但离开人群独自上路,结局只有死亡。这十几个人在路过山丘时,抬头看见尼雅汗,全都停了下来,双手交叠在胸前向她躬身行礼。作为城中祭司的继承者,尼雅汗在百姓的心中有着很高的地位,人们对她很是崇敬。人们相信,祭司们有着与天神沟通的能力,是天神留在世间使者,祭司们是预言师,是天神旨意的传播者和解读者。几百年来,祭司们一直住在城市西北的神庙里,在神庙的北边还有一座高大的祭塔,每年雨季到来前的最后一个月圆之夜,祭司们会在这里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祈求天神的赐福,可以风调雨顺。曾经宽阔丰沛的注滨河自西北入城,流经神庙的脚下,再向东南贯穿全城。可如今,注滨河早已改道,以人力引来的水源也愈发稀少渐渐干涸了。七十年前,前代祭司乌苏汗预言了楼兰城的终结,七十年来人们想尽办法延缓预言到来的时间,但终是无能为力的。现在的大祭司也是尼雅汗的母亲(其实是养母)苏尼汗,预言了死亡和死亡之中闪烁的,来自遥远南方的太阳光芒。于是全城的大迁徙开始了。楼兰城的四周遍布着高山和干枯的河床古道,狂风裹挟着粗粝的黄沙,如同一道自天而下的高墙,阻挡在行进者们的面前。水囊已经见底,干硬的食物更是难以下咽。白天强烈的阳光带走了人们的能量,疲惫的身体一个一个地倒下,再也没有起来。常年往来于商路的驼队走在最前面充当着向导,到达白龙堆时,队伍中的人大约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车辆、马匹、牛羊也已经所剩无几。人们的脸上身上满是沙土,一双双眼睛里只能看到绝望,缺水的口唇干裂渗血,沙尘磨砺下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大祭司苏尼汗站在最高大的一座石山前跪拜祈祷,在她身后三百步的地方,人们以她为中心围成半圆形,虔诚地匍匐在地。尼雅汗跪在苏尼汗的右后侧,注视着苏尼汗面前的火堆,火堆不大燃烧也并不热烈,但火光却仍旧明亮得让人感到温暖。这时,苏尼汗扬起双手,口中念出最后的祈祷文,然后她望着火光,将火堆中插着的短刀握在手中,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飞溅而出落在沙土中缓缓地渗透,尼雅汗突然开口念下一段无人能听懂的古老语言,那是天神的预言。死亡如影随形,但希望就是前面,一直向南,有一座晶莹之城。苏尼汗将自己的生命作为祭品,沙漠中留下的血迹,为活下来的人们指明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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