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乐飞
我十岁那年,父亲去世了,从此我就失去了亲爱的父亲。童年,我是在缺少父爱的生长环境中度过的,心里的感受是别人家小孩没有的。
父亲和我一起生活只有短短的十年,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影响着我幼小的心灵,系牢了我人生“第一次纽扣”。
每到清明节,家里都会以不同的形式祭拜祖辈和父亲。给父亲扫墓上坟,是我们家每年最有纪念意义的大事。
父亲去世后,我便成了家里的“大人”“男人”。第一次给父亲上坟的心情可想而知。记得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妈妈、二叔、小姑等多位亲戚,以及父亲单位的领导、同事。帮我们做坟的邻居叔叔。那时父亲葬的是土坟,所谓土坟就是堆成一土墩子,挖个土帽子,用铁锨铲掉往年的杂草枯枝,陈泥旧土,翻添新土。“做坟”就是新土覆旧土。在场所有人都要添几锨新土,再插上一支冒出青芽的杨柳条和红白黄纸飘带,做个土台子,摆上碗筷和水果食品等祭品,烧着锡箔纸钱。恭恭敬敬站到我父亲的坟头三鞠躬。此情此景,可怜十岁的我,止不住的是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嚎嚎大哭一场。土坟里面埋的是我父亲,那就是我的“山”,我的“父爱如山”。从此我就失去了这座“山”。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五十三年了,他的音容笑貌始终留在我的记忆中。我和他最后一次,也是一次最长的接触,是他逝世前一天(农历正月十二),他带着我参观刚刚建成,雄伟壮观的南京长江大桥时。感慨地说:“中国人!了不起!”,也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父亲去世五十三年,年年如此,我给父亲上了五十三次坟。
十三岁那年清明上坟,在父亲的坟头,悄悄告诉父亲:“我上中学啦”。
十八岁上坟时:“我高中毕业,准备考大学了。”
十九岁上坟,我激动地告诉父亲:“我工作了,可做了不起的事了。”
二十八岁那年上坟,我带着新婚妻子上坟,我对父亲说:“我娶媳妇了,每年她和儿子一起给您……。”我爱人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爸…”。
三十二岁那年上的是迀移坟,土坟变成一排排墓碑朝南,有一对看门狮子的水泥坟,我和爱人抱着一岁的儿子来上坟,我大声地告诉父亲:“家里添人进口,您的孙子。那是我们老徐家的未来和希望啊。”
我五十岁时,母亲去世了,五十一岁时我们上的是父母的合葬墓,我对父母说:“在那头,您们要相互照应。好好过”
五十六岁那年上坟,我带着爱人、儿子、儿媳妇一同上坟,轻轻地告诉他们:“您们的孙子、孙媳妇来看您们了。”儿子、儿媳同时跪在地上异口同声喊出了:“爷爷!奶奶!我们来看您们了。",爱人和我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年是一个极不平常的一年,由于新冠疫情,清明节前我们未能及时给父母上坟,全家分别在上海、扬州两地,为父母和先辈们举办了一次网上“清明云祭扫”。四月中旬,我一人独自来到父母墓地,看到父母的墓碑前干干净净,碑上还串联贴着一圈仿真花,碑台前摆放着一束九朵白紫黄菊花。我先是一怔,后来静静地一想,父亲在镇上为大家服务了二十多年,可能是镇上那位好心群众的报答。给“真心人”一次机会吧。我在墓前跟他们说:“爸妈,我来晚了!您们不会埋怨儿子吧,街上的老人也没有把您们忘记”
今年清明上坟,是第五十三次上坟。“给您们汇报:生活一切正常了,全家幸福安康。我和爱人刚刚退休。打开抽屈里的老照片,书橱里的奖杯,奖状,偶尔翻翻望望,那年那月我们曾经的自豪和荣光。您们儿媳妇今年还上了社区的好人榜,和雷锋照片同框。孙子孙媳妇认真工作,像您们当年那个样,为社会发光发热,努力成长。”
虽然我们没有什么大“了不起”,也有一些小“了不起”。“了不起”这句话让我铭记了一辈子。今后还会给您们讲更多平凡人“了不起”的故事。
五十三次上坟,是缅怀、是孝敬。也是我们秉持“以德传家,代代相承”的家风。
作者的父亲徐勤香先生生前照片!作者的母亲生前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