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烟台市福山区马陵冢李氏庄园大门,里面是一堵装饰精美的影壁,下部饰有龟背翰锦纹和龟背纹石墙,上饰荷花砖雕,在影壁上檐两个角上还呈45°角向前各伸出一个如意头,要是我们把它们与大门石鼓上的两个如意联系起来,这就叫“事事如意,时时如意、时事如意、四时如意”。由于这两对如意一对在下,一对在上,是由低到高的,这叫“如意高升”;若把影壁上的荷花与石鼓上的荷花联系起来,它们也是由低到高的,这叫“步步连升”。
事事如意
影壁
沿影壁向左是一条甬道,通向东群房,向右就是垂花门,垂花门也叫中门,是四合院里最华丽的装饰门,称“垂花”是因为门的外檐用牌楼作法,四个倒悬的“垂莲柱”占天不占地,非常美观。垂花门的用途是分隔内外院,门外是客厅、门房等“外宅”,门内是主要起居的卧室“内宅”。垂花门上装饰着精美的木雕,里面设有屏门,屏门的作用类似仪门,平时关闭,人们出入时由门前左右绕入。屏门只有在重大庆典、婚丧嫁娶或贵客莅临才会开启。以此门间隔内外,不仅保持了内院的宁静,同时也含有宗法礼制的意义。宋《事林广记》写道:“凡为宫室,必辨内外,……男治外事,女治内事,男子昼无故不处私室,妇人无故不窥中门”;“女仆无故不出中门,有故出中门亦必拥蔽其面”。可见,中门来源之早,是区别内外的必需品。这道垂花门因后面有屏门等于一进独立的房子,这样就将原有的5进房变成6进房,这叫虚开一进,以夸耀自己富有。
垂花门
步步连升大厅柱础
垂花门内是一片用大块花岗岩细漫铺地的庭院,正中是5开间的大厅,大厅前东西各有一座三开间的厢房,这种格局在古建筑风水学上叫下山虎。大厅高大气派,为四柱二梁七檩抬梁式敞顶屋架,梁架结构复杂,为清代标准的七檩硬山小式。它前后檐柱共12根,每根高厘米,直径约30厘米;屋内有前后两排金柱(在房间内的柱子称金柱),共12根,每根高约厘米,粗约厘米。内柱与外柱上用抱头梁连接,下用穿插枋连接。屋内金柱与金柱横向由额枋连接,金柱柱头直接与五架梁(下边第一道大梁,大梁上有几道檩就叫几架梁)两头相接,正好顶在第二道檩上。
檩也叫栋,栋梁之才,指的就是这两种木材。在梁向内约有四分之一处,上边各立一根金瓜柱(小短柱),两柱上承三架梁,这种在房屋最顶上的梁清代也叫太平梁,三架梁两头承载两边第三道檩,三架梁做成月梁形状。月梁是指接近新月形的梁,月梁的这种形状是通过卷杀方法用整块大木制成,月梁上部略鼓,下部略凹,上部削制成弧形,整体非常优美而柔和,在南方徽派建筑中常见,月梁是功能性和装饰性俱佳的一种建筑构件。在太平梁中部再立一根脊瓜柱,上承屋脊这道檩。
李氏庄园大厅
大厅窗户
整个大厅共计七道檩,每道檩底下一根呈方形的小木枋,两头用榫卯结构与梁柱穿合在一起。这种小木枋在房间不同地方名字也不同,向上第二檩处叫下金枋,第三檩处叫上金枋;脊檩下叫脊枋。这些枋上都承托一根圆形的粗檩,这叫“天圆地方”。檩上接方形竖椽,椽上是望砖(若是木板叫顺望板),砖上覆瓦。椽在不同地方名字也不一样,屋檐上的叫檐椽,檐椽上承的那块横木板叫连檐,屋内的叫花架椽,最上边的叫脑椽。
整个房顶的压力是通过椽、檩、梁、柱层层传到地面,这种梁柱结构和我们现在楼房框架结构极其相似,全部都用大木整材完成,结构形式复杂,做工要求极其严格才能定位,因此加工的非常细致。木构架结构牢固,经久耐用,具有很强的抗震性,地震来时,因为柱、梁、檩通过榫卯连接,整个房架尽管浑然一体,但它们之间有缝隙,可以极大地减少地震波对房子的破坏,所以在中国,有这种梁架结构的古建筑有一个雅号叫“墙倒屋不塌”,同时也使建筑内部有较大的使用空间,这种梁架结构在年汶川大地震中也得到很好的验证,地震发生地区许多具有这种结构的房子在大地震中大都奇迹般地保存下来,而其它的几乎全部化为废墟,可见中国古代的这种梁架结构设计的是多么科学合理,非常值得我们现代建筑师们借鉴。
大厅梁架
大厅梁架
大厅中室开间厘米,侧间厘米,门框高厘米,两边窗上都设有气窗,使得室内采光更加充分,也使的房屋显得更加高大和宽敞明亮。大厅中室的四根金柱上架设的五架梁是方形,四角抹圆,一围能有厘米左右,梁下有一根小方梁紧附其上,叫随粱枋,这道梁枋并不承重,若上梁大而圆,下梁小而方,我们就叫它叫子孙梁,寓意“天园地方,阴阳配合,子孙绵延,代代无穷尽”。
大厅内部步步连升柱础
砖雕
大厅第二排金柱中间两根里边设有一架罩屏(一种屏风)挡住后门,罩屏上平日里一般悬挂一张下山虎,以镇宅辟邪,育元气,壮声势。罩屏前摆一张八仙桌,上面一般放置四个花瓶,寓意“四平八稳”;也有的中间放置一架座钟,两边分别放置一个花瓶和一面镜子,寓意“终生平静”。大厅东西各界出一间,东为大,所以平日里供奉着祖先的遗影或神主牌位,过年时,要隆重地请出祖先遗影或神主牌位悬挂在大厅正中的罩屏上供奉,罩屏八仙桌前再设方桌摆放祭品,家人要在此守岁,在主祭人的带领下行三叩九拜大礼,等候祖先回家过年,正月十五祭祀结束,遗影或神主牌位重新回到东屋供奉。西面那一间一般为贵客来临留宿所有,以示尊重。
内宅大门
荒草凄凄的屋顶
大厅后是第三进房,为清小式五檩硬山房,共七间。平房中间也是金柱大门,略小于正门。大门配有雕刻精美的暗八仙箱式门枕石,大门内外戗檐分别饰有琴棋书画、麒麟送子、狮子滚绣球的砖雕。大门内为二层寝楼,寝楼与大厅构成“前堂后寝”的格局。寝楼是一座两层上下十间的大楼,纯实木框架结构,极其华丽,可惜现已不存,我们也就无法领略它的风采了。大楼前左右两边各有一座三开间的厢房,现亦不存。大楼后面是北罩房,共九间,也是清小式五檩硬山房,前面左右各有两座两开间的厢房。
李氏庄园北罩房
庄园烟囱
主体建筑物东为甬路,路东为18间群房。若从屏门向后观看,你就会发现大厅的前后门、后面的金柱大门、大楼前后门和北罩房大门都在一条直线上,这叫穿堂门一线开,使得整个建筑物有一个前后贯穿的主线,这样整个建筑就有了一个轴心,这也是有相当级别的宅院才可拥有的,也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主要出现在宫殿类大型建筑群和官员的宅院里面。要是我们从这条轴线的最前面与最后面观看,会发现挡住我们视线的只有大厅中供奉的祖先画像,这叫“饮水思源,不忘祖宗”,也就是说大厅是整个建筑中最核心的部分。尤其贵宾来临,重大节日时,所有的大门全部打开,室内点上蜡烛,门旁挂上灯笼,庄园里就能形成灯火长廊,显得李家极其祥和、高贵和富有。
屋顶鸱吻
最后,我们知道建筑是数字的艺术,许多人说这座庄园不完整,原因在于,据传李永进把庄园建成后总感觉庄园东侧有一排群房而西边却没有,于是他便想在西边也盖一排群房,使得整个庄园更加对称,看上去也更美观兼具更好的防御性。庄园西边的土地是牟氏庄园的,于是李永进便派人去跟牟家商量买地的事,对于“土比金贵”的牟家人来说,卖什么也不能卖地一直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于是立刻就拒绝了。
而李家对此地又志在必得,于是一次次地提高地价,最后一次竟许诺:只要牟家肯卖地,他们愿意用三个一摞(也有说五个一摞)的大头洋在土地上平摆,那块地有多大他们就给牟家摆多大面积的大头洋,由此也可以看出民间盛传“牟家的地,李家的钱”绝非浪得虚名。但是即便如此,牟家也寸土未让,可见在古时土地在中国人们心中独特地位,那可真的是寸土寸金。但我们从数字上看,其实它就是一座完整的庄园,当年就是这样设计的,那种群房只是一种陪衬,可有可无,与主体建筑没有多大关系。庄园前9开间,共5进房,9为阳数最大,5为阳数正中,都是吉利的数字。
垂花门门枕石
在中国古代,房子开间一般都取阳数(奇数)3、5、7、9等,很少有取阴数(偶数)4、6、8等,4和6在古代叫四六不成材;8被认为紧紧巴巴,都很不吉利。古时礼制对民间住宅的开间和进深有严格规定,严禁逾越。一组宅院的前后群房可以是7或9开间,但一般内部也要界成单独几组房,像李氏庄园的倒座房共9间,东第四间为大门,这样就界成东三间,中一间,西五间的吉利数字。像大厅、大楼这一类的主体建筑物,不管是高官显贵,还是豪绅巨富无一例外都是五开间(王府不在此列,因为王府是皇产,不是私宅,一旦削爵,要回收重新分配),在一条轴线上一般只可以盖五进房(小数高级官员可以为七进房),一旦逾制,轻则操家没收财产,重则杀头,这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一般无人敢冒这个风险。
金柱大门
至此或许有人会问,这座庄园上有如此之多的风水讲究和吉祥浮雕,它们有用吗?李家的败落不也是很好的反证吗?这个只能说是历史时代造成的,谁都不可抗拒。为此我不禁想起古希腊神话中潘多拉的魔盒,为了报复普罗米修斯盗得天火,造福人类,宙斯将他钉在高加索山上,让他终生受苦。宙斯又让赫淮斯托斯造了一个绝世美女潘多拉,送给普罗米修斯的弟弟埃庇米修斯。宙斯让潘多拉带着一件装有各种邪恶东西的盒子,埃庇米修斯忘记哥哥被抓前的叮嘱:“不要收下任何宙斯送来的礼物”,竟然贪恋潘多拉的美貌收留了她。就在他外出办事时,潘多拉在家里百无聊赖,竟打开了魔盒,一切瘟疫、死亡、地震之类坏事纷纷从盒中飞出,而正在此时,埃庇米修斯突然醒悟,赶忙跑回家中,慌忙把盒子盖上,这样盒子里只留下了希望。
高中魁首砖雕
当人们遇到各种困难时,只要有希望、有决心,总能战胜困难走向成功。李家大院中的这些美好寓意,不就是留给主人的一个美好的希望与祝福吗?徜徉在李家庄园这座具有浓郁胶东特色的古民居中,那些精美的浮雕、石墙就像跳动的旋律,带领我们去重拾那些文化片段,再现历史,深深的感悟中国古建筑语言的流风遗韵,内涵的博大精深。使人在不知不觉中接受熏陶,接受教育,使人愉悦,让人神清气爽,如沐春风,这是中国先人多么高明的一种放飞理想、接受教育、调节心情、表达美好愿望的方法啊!
梧桐叶落秋风老,人去台空凤不来
赏析山东省烟台市福山区马陵冢李氏庄园的历史,建筑与装饰艺术之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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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庆西《雕梁画栋》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9楼庆西《千门万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0.牟日宝刘明久《牟氏庄园三百年》中国文联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