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缘起
月上林梢,一叶扁舟在清澄的湖上缓缓的行。
舟上坐有一对璧人,一青一白。青衣男子风流矍铄,神清气朗,一支玉笛横在唇边,笛声悠扬,细听,其中又微带些急促。一曲未完,他蹙眉,目光投向对岸,对岸清月之下,有繁花在风中簌簌的弄影,柳堤蓼渚间正停着一顶不起眼的小轿,静静的等。
自有一众黑衣侍从在旁恭侯,与他们的主人一起默不作声的等他的回复。
青衣男子长叹一声,并不转身,低声问道:“宛眉,你说我是否该去?”
身畔佳人着一袭素衣,轻罗小扇,青丝轻轻挽就一个发髻,两汪秋水波光盈盈,闻言仰视月下如练波水,淡然一笑:“夫君问我,必是早有打算。宛眉但凭夫君心意。”
青衣男子哑然失笑,见此刻已是月到波心,顿觉风生袖底,爽然顿释。转身执手挽起爱妻柔夷,两人凝眸对视,无需多言,心意便已彼此知晓。
扁舟掉头,划过清水,缓缓驶向岸边。
那厢岸上,轿帘微掀,一双眸子在暗处默默的扫视着那对心意通曲的璧人,一扬手。
便起了轿。
一 太子允琉
龙顺皇朝素来便禁巫术。尤其是在宫中,盅毒巫咒是大忌,若有人因此犯事,无论怎样的理由,罪无可恕。
是夜,太子允琉便正在他的密室中审问刚抓获的巫师。
只是审问了半日,怎样厉害的刑具也用过,那个名唤青曼的年轻巫师始终不肯吐露一个字,何人请他入宫,所为何事,欲谋害何人。只字不提。
费了半日的功夫,除了他的名字外,一无所获。
面前的年轻男子一袭青衫早已血迹斑斑,却依旧面露淡然的笑,微阖着双目,暂时的昏迷过去。
饶是太子允琉百倍的精神,此刻也不由露出一丝疲惫而无奈的神情。
“这种祸害留在世上百无一用,不如去了干净。”太子怒气冲冲的吩咐完,转身便欲离去。
巫师青曼微微睁开眼,勉力开口:“祸害二字何从说起,福与祸本在一线之间,我只当兢尽职责,尽好本分而已。”说完便继续阖上双目,不再言语。
允琉的心微微的一动,福祸本在一线之间,谁有祸,谁又有福。不由被牵动了心事,有些烦燥起来,便不由脱口而问:“你到底会使何种巫术?”
问完便有些后悔,以为他也不会回答,却不防那囚者却张口吐出三个字:“丹青杀。”
他最擅长的便是丹青杀这种早已在民间失传多年的巫术。青曼自眼底尽是笑意,只是闭上了双目,允琉并没见到。
他从太子一开始囚他于密室而并没上报天子,他便心中雪亮,太子对他的巫术动了心。
几日后,青曼新换了一身衣衫,仍是不羁的青色,伤口也早涂了上好的草药,渐渐愈合,焕然一新地出现在太子的内宫中。
短短几日,他便从阶下囚变为座上宾,福与祸,果然变幻莫测。
青曼坐于太子座前,细细的解说他的丹青杀,气定神闲。
所谓丹青杀,是一种将诅咒化于笔下的巫术。将要诅咒之人画入画中,施以巫术,再题上画中人名字,将画卷烧毁,便是如此简单。
入画之人,不出半月,便会因各种意外,死于非命。
只是,此巫术阴狠无比,凡要诅咒一人,定当有一人陪葬,陪葬之人定当是巫师绘完画时,与诅咒者同时在场的其中一人。
便是如此残忍。
青曼言毕,太子思索了良久,眼神凌厉如鹰隼盯向对面的年轻巫师。
青曼并不惧,在他的审视下淡然处之。
终于允琉开了口,他道,请先生于五日后在射箭场为我作画。
二 箭场意外
龙顺皇朝已历经五十载,今上早已年迈,却迟迟不让位于太子,只因私下一直有意于豫王允璃,豫王与太子是一母同胞,均为龙顺帝早逝的皇后所出,样貌一般无二,性情却截然不同。允璃温和谦恭,允琉却有些阴戾蛮横,故而皇帝有些不喜这个早早定下的太子。
允琉已做了整整十年的太子,他的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只怕风云变幻,这太子之位便会不保。
他虽焦急却不鲁莽,如何在宫中不动声色的行使巫术,早已算计了千万遍,定当做得人不知鬼不晓,终于思虑详熟。
射箭场是最佳场合。
宫中人都知太子最爱教一干侍卫练箭术,他最爱在箭场上身披铠甲,亲自指点,意气风发。
这一日,太子突来的兴致,要让新入宫的年轻画师,陪在身侧,执笔墨,将他的雄姿入画。
青曼便一板一眼,遥立于箭场一侧,细细的画来。
心中不由冷笑,允琉果然思虑周到,箭场之上,难免发生意外。当然与豫王相像,更是提供了方便。他只需依太子入画,再悄悄题上允璃的名字,太子再以画得不好,当场焚之。
便一丝破绽也不会露出。
他静静的画,那些射箭的侍从大概并不知会大祸临头,正眼也没往他这里瞧。
只见太子神情有些激昂,拔剑指向一块岩石,唰唰唰,一阵箭雨便将岩石射成马峰窝。若有晚一拍者,立即当场斩首。
如此周而复始,那些射箭手早已下意识的随着他的剑而动,下意识般。
青曼眯起眼,这剑若是突然指向前来箭场的豫王又或是是龙顺帝,只怕他们也停下不来。原来太子早有预谋,若非他出现的及时,恐怕龙顺皇朝迟早要出现逼宫一幕。
他挥起最后一笔,微笑,题上允璃的名字,一切尘埃落定,而后向太子微微点头。
太子正要发话,突然神色僵住,大喝一声:“你来干什么?快走开。”
手中的剑无意识的指向来人。
侍卫们的箭立即如一阵急雨般射去。
无意闯入的是一个娇俏的女子,此刻已成了个箭人,半口气也没出,便倒在了地上。
太子变了脸色,这是他最心爱的宠姬,进宫尚不足半年。
侍卫们知闯了祸,纷纷脸色煞白,跪倒一片。
青曼不动声色,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禀道:“殿下,草民拙画已成。”
允琉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没来由的一阵怒气,抓起他的衣领,低声咆哮:“为什么会是她?本太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殿下何需动怒,这正说明丹青杀的威力。”青曼抬起头,低语:“此女子在十日前便已入画,今死于箭场,并不奇怪。”
太子一个踉跄,咬牙切齿:“请你进宫的难道便是太子妃?”
青曼低头,并不作答。
倾刻后传来太子怒气冲天的命令:“将这画给本太子烧了!”
青曼松了一口气,致此,这巫术,算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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