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哲宏蒙冤的23年遭逼供时,被麻绳系身体

记者/佟晓宇

编辑/李显峰宋建华

金哲宏将再审判决书放在坟前

金哲宏换上了儿子带来的新衣服,黑色羽绒服、裤子、黑色运动鞋。这天长春的气温已经零下,金哲宏在律师和儿子金岩的陪同下,拄着双拐,走出法院大门。走路时,他的力量都落在左腿上,十几级台阶,始终没有抬头。11月30号9点30分,吉林省高级人民法院对金哲宏再审宣判:金哲宏无罪,当庭释放。宣判时,他没像往次一样,坐在围栏中,而是坐在了一张长沙发椅上。从监狱回到家的那天,金哲宏说“一个23年的噩梦终于醒了”。噩梦醒来后,是实在的生活。输液治疗、接受采访构成了他接下来几天的主要生活内容。申冤者金哲宏正在回归他的生活,但一切都翻天覆地地变化了。

无罪释放

金哲宏的吉他没带出来,留给了狱友。

在狱中,他用那把吉他写了几首歌,每首歌词都经过深思熟虑,张嘴就能背出来。歌有写给亲人的,也有一首歌,鼓励自己坚持等待自由。有狱友看上了他的吉他,跟他讨要。他爽快地送给了对方。“里面的东西不会带出来”,他说。

当年大哥问金哲宏在里面需要什么,他说就想要把红棉吉他,兄弟姐妹几个凑钱给他买了一把。

11月30号9点58分,金哲宏在律师和儿子金岩的陪同下,拄着双拐,走出了法院大门。长春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台阶下是在寒风中等待他的亲人,还有媒体记者。

跟预想的一样,话筒伸到金哲宏的面前。他脸上带着疲态,嘴角向下,脸颊肌肉松弛。人群里有人说“说几句”,金哲宏低下头,倏尔抬起,语速不急不缓,“从出事到现在一直在等待这个结果,因为我没有杀人”。

要出发回家的时候,代理律师李金星看着金哲宏,攥起拳头,向金哲宏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金哲宏咧开嘴笑了。“我见他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笑过,今天是第一次笑。”李金星说。

那一刻金哲宏的笑并不完全等同于高兴。再审宣判时的“茫然”持续到现在,从法院一路走出来,金哲宏自己也意外,竟是“没什么感觉”。

在监牢的很多夜晚,周围黑暗寂静,金哲宏没法入睡。“23年不人不鬼的,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答案往往是自己给的,“只有我活着,才能说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杀人,我没有罪”。

被问及之后最想做的事,金哲宏头低下去,看着地面,“去祭拜父母”。

上坟的路上,儿子背起金哲宏

扫墓祭拜

金哲宏从儿子背上下来,扑坐在父亲坟前。兄弟姐妹几人都生活在国外,很少回来打理,坟前已经略显荒芜。

金哲宏的父亲葬在吉林省双河镇烈士陵园,山路难走,金哲宏拄着双拐,每走几步就要停下,儿子强行背起了他。一起来祭拜的金哲宏的战友,要跟金岩轮换着背。金哲宏摇头,嘴上连声说“不行”。

坐在坟前,金哲宏用手清理坟前的杂草。大哥在地上铺上了红纸,摆祭品时,金哲宏背过身去,低头抹泪。祭拜时,金哲宏转过身来,跪在地上,突然失声痛哭。

他让儿子拿出自己特意带来的再审判决书,让大哥在坟前念了一遍。

金哲宏没能一同祭拜母亲。在金哲宏被逮捕的第二年,母亲去世。母亲是朝鲜侨民,在中国行医32年。去世前,她想回一次家乡的愿望没能实现。死后,儿女将她的骨灰洒进了鸭绿江,“那是离她家乡最近的地方”。金哲宏的大哥记得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一定救他回来”。

这是金哲宏无罪释放后的第二天。当晚,金哲宏睡了一个好觉,“这么多年睡得最香的一晚,心里的一件大事完成了。”

出狱前金哲宏得了脑梗,他需要每天打针输液来缓解后遗症带来的痛苦。从父亲的坟上回来,金哲宏没有马上回到吉林市,一上午的奔忙后,他医院输液。

医院,现在却有各种门诊、医院四五家。金哲宏还能找到老房子,但是整个小镇,和他23年前的记忆相比,仿佛被抹平了重建过。

他站在路中央,医院,但最后只能拦住两个路过的女孩问路。“镇上的人我都认不出了,有人能认出我,喊我的名字”,金哲宏没法同样辨认出对方是谁,只能带着笑不停点头。

站在母亲的老房子前,金哲宏陷入回忆。老房子门前的杂草已有一人高,遮住了院内的景象。他指着烟囱的位置说:“那里原来放着电视天线,我老是爬上去调来调去。”

战友安排了金哲宏的下午饭。从前金哲宏能喝点酒,现在他举起杯子,倒上“凉白开”与战友碰杯。

这时候才像是金哲宏离自由最近的时刻。一切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在部队中,他们为各自的小错误向领导求情。十几岁的年纪,一点小事即构成这群小伙子的喜怒哀乐。

如今战友们都已人到中年,有的成为吉林本地企业的老总,有的很早搬去山东创业。“全国各地都有,但他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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