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解释《周易》卦爻辞的，大部分都是望文生义，断章取义。
简单来说，就是不顾上下文。
比如《震》卦中“跻于九陵”的“跻”字，历来都解释成“登上”。
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震》六二
可是，果真如此吗？
大错特错！
不信？不妨细细读来。
一、“跻”字的双面含义
汉字里面，有些字本身有着相反的含义。
比如“乱”，它是“治”的反义词，但同时也有“治”的意思。
比如“祥”，它不仅有吉祥之意，也有不祥之意。
同样，《震》卦里面“跻于九陵”的这个“跻”字，不仅可以表示上升，还可以表示下坠。
《说文解字注》就说：
降同谓之“跻”，犹治乱同谓之“乱”。俗作“”。顧命由賓階隮、毛詩朝隮于西、南山朝隮、周禮九曰隮皆訓。《左传》“知跻于沟壑矣”、则训“降”。
《尚书》里面的“颠跻”一词中，“跻”就是往下掉、下降的意思。
那么，《周易》里面的这个“跻”，究竟是上升，还是下降？
不妨细读《震》卦的上下文。
二、维岳降神
《震》卦彖辞里面说“震惊百里，不亡匕鬯”，描述的是祭祀的场景。
匕鬯，是祭祀时灌酒于地的仪式。
先秦时代有山川之祭，祭祀的场所是在高山（九陵）之上。
《诗经》里面就说：
崧高维岳，维岳降神。
对山岳的祭祀，通常是为了求雨。
《震》卦有龙之象——行云施雨的神龙，正是求雨时祭祀的对象。
震为龙——《说卦》
《震》的下互卦为艮，正是举行祭祀的高山之象。
艮为山。——《说卦》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爻辞里面的“九陵”，是古人祭祀高山的场所。
那么，“跻于九陵”的，是那个祭祀的人吗？
不是！
因为爻辞的前一句，是“丧贝”——就是被雷声吓得把祭祀神灵的贝锦从手里掉了下来。
所以，“跻于九陵”的，不是祭祀的人，而是那从人手中掉下来的贝锦！
所以，《震》卦里面“跻”字的意思，不是登上，而是掉下。
三、掉下高山的祭品
前面说到，“丧贝”的贝，不是用作货币的贝壳，而是当作祭品的贝锦。
先秦的祭祀中，玉帛会被架在火上焚烧，以此奉献给神灵。
但是，爻辞里面的玉帛却“跻于九陵”，掉下了高高的山崖。
按理说，这应该是凶的。
但是，爻辞却说“勿逐，七日得”。
什么意思呢？
其实是一个暗喻。
七日得，就是《复》卦里面说的“七日来复”。
复，隐喻的是“孚”。
有孚，是所有祭祀的核心。
卦爻辞里反复说“孚乃利用禴”，正是突出了孚的重要性。
震卦纳甲为庚，正是天干里面的七日，所以爻辞说“七日得”——《复》的下卦为震，所以也说“七日来复”。
只要有孚，手上有没有祭品也没有关系。
本文为抱雪斋读易笔记系列不造第几回，欲知前事后事如何，且看上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