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怀抱琵琶,轻舞于献祭龙王的花车之上,引得洛阳百姓纷纷前来围观,将通往龙王庙的大路挤得水泄不通。
不久之前,大唐水师在征讨扶余国的途中遭水中怪物袭击而至全军覆没,人们传说这是得罪了龙王,于是我被选中为祭品,舍身入龙王庙诵经三年,以求福佑。
远离尘嚣,封闭在道观之中,孰不知,这正合了我的心意。不会再有人骚扰求见,我可以独自怀念那个离我而去的人。
惊马的嘶声忽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微一侧头,正看见两名青年合力救下险被坠落的重物砸伤的老妇。他们一个身穿大理寺官服,红发碧眼,威风凛凛;一个布衣小帽,似是刚从外地来到洛阳,风尘仆仆,却掩不去眸中睿智的神采。
听见琵琶声,他们同时抬头向我望来,眸中现出惊艳之色。我却轻蔑地移开了视线,心中刚升起的好感瞬间消逝无踪。
他们与那些垂涎我的美色、不断追求我的登徒浪子并无不同。唯有元公子,才是真正知我、敬我、爱我、护我的人。
然而,他却已失踪半年。
车轮辘辘,继续向前,我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舞蹈。
此时此刻,我尚不知道,自己将与今日邂逅的这两名男子,一起卷入某宗诡异离奇的惊天大案之中。
2、
表面上祥和平静的龙王庙却暗藏杀机,在隐约嗅见一股异香之后,我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燕子楼。
守在我床前的,正是白天在东门前所见到的红发青年。侍女说,他是大理寺卿尉迟真金,奉旨查办龙王案,却恰巧在龙王庙从一群人口贩子和肌肤长满鳞片的怪人手中救下了我。
本想平静度日,谁知又引来一场无妄之灾,难怪总有人说红颜祸水。我身心俱疲,无视尉迟真金向我投来的殷切目光,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他,想必没有受过这种待遇,离去时本有些忿忿之意,却瞥见墙上悬挂的字幅,轻轻又问:“姑娘爱诗?”
我没有回答,只是怔怔望向那幅字。落款处的“元镇”两字刺痛我心,他正是凭着才华横溢的诗句、龙飞凤舞的墨宝征服了我,如今睹物思人却倍增凄凉,尉迟真金怎能懂得我的心境?
尉迟真金离开后,我独自来到书桌前,默写着元镇送给我的那首诗。偶一抬头,竟发现肌肤长满鳞片的怪人就站在桌前,我忘了大声呼救,只知道仓皇后退。
怪人步步紧逼,在我出声前掩住我口,我奋力挣扎,拉扯间忽听一声轻响,有东西从他衣袖中掉了出来。
清冷的月光下,我看清那是一枝青玉孔雀簪,顿时停止了挣扎。
怪人慢慢松开我,我捡起簪子情急地追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有这枝簪?”
他似乎有口难言,忽又冲到我的书柜之旁,拉开最下层的抽屉,抱出一堆纸卷放到我面前。
那全都是昔日元镇送给我的诗卷,我怔怔地望着他:“你为什么知道……”
怪人用枯瘦尖利的指尖按在落款处的“元镇”两个字上,再用那只手按在他的心口,用悲伤的眼神凝视着我。
刹那之间,我终于明白,眼前这个无比丑陋的怪物,就是我心爱的人。
3、
我叫银睿姬,是燕子楼的官伎,只因在去年中元的选美中拔得头筹、当选花魁,便引来洛阳城中无数男人的追逐。然而我不爱富贵权势,唯有清心茶坊少东家元镇送来的一首诗,深深拨动我的心弦。我不惧旁人的目光,亲自到访清心茶坊,与他诗词相和、私订终身。
临别之际,我拔下头上的青玉孔雀簪,送给了他。然而此后便传闻他卧病在床、闭门谢客,我派侍女送去信函,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元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拉住他的衣袖,一时间泪如雨下。
他口中“嗬嗬”有声,却说不出话,急得在房中乱转。
我拿起桌上的笔塞在他的手中,可是他那变得畸形的手指几乎握不住笔杆。他努力地在锦帕上写着字,却比初次提笔的孩童更加笨拙僵硬。见我认不出那幅涂鸦上的字迹,他悲愤地将笔一掷。
我紧紧抱住了他:“没关系。元公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你。”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发,却忽然像是听见了什么声音,警觉地拉起我藏在了房梁上。
许多蒙面人闯了进来,四处搜寻着我们。混乱中我们跌落在地,但又有人冲进来救下了我。
是白天与尉迟真金一起救下老妇的青年。他太聪明,虽然我想隐瞒元镇的存在,可是他却看出房中另有他人。
为了让元镇有逃走的机会,我用孔雀簪扎伤了这青年。他望着元镇消失在夜色中,情急地冲我喊:“你现在让他走,等于是害死了他!”
我脑中混沌一片,不知是否该相信他。
作者:韩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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