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清明，一岁一追思。从三月底开始，无锡惠山祠堂群就陆续有家族前来举行春季祭祖典礼了。祭祖大军以中老年为主，大家从四面八方赶来，有的还从外地专程回锡，扫墓祭祖，慎终追远。各家族都越发重视祭祀的仪式，阵势越办越大，形式感很强，但仪式是否合“礼”？祭祀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越来越多的人想弄明白。
变化
今年惠山春祭家族多于往年
钱武肃王祠位于惠山古镇锡惠园林文物名胜区入口处，祠堂临街的一进不久前完成了修复与文化布展，重新焕发出光彩。至此，惠山钱王祠得以完整重现。昨天10点，无锡钱氏在惠山钱王祠举行祭祀大典。“无锡钱氏家族之歌”响起，来自无锡及周边地区的数百名钱氏宗亲相聚钱王祠，大家佩戴着统一的祭巾，整齐有序地排列在殿前，再次重温先祖功德：吴越王钱镠当年大力推行强国富民国策，其孙钱弘俶遵照他的遗愿，顺应时势，毅然“纳土归宋”，使吴越百姓免遭战祸，促成了苏杭地区的千年繁华。后人为了纪念他，把钱镠尊为吴越钱氏一世祖，各地设祠供奉。钱王生前留有《钱氏家训》传世，提出了个人、家庭、社会、国家四个部分的训诫，教诫后人做人处世的道理。家训的许多内容与今天的价值观相吻合，对今人仍有借鉴意义。祭祖时，参祭人员也会诵读家训。在钱镠研究会副会长钱铮眼中，清明祭祖不仅仅是一场礼仪，更在于宣传先人的懿德嘉行，教化后人的道德行为。
“3月29日周敦颐祠、3月31日范文正公祠、4月1日李忠定公祠、4月3日钱王祠、4月4日二泉书院邵氏、4月5日陆宣公祠、4月5日大老爷殿、4月6日秦氏祭祖、4月8日虞薇山先生祠虞氏、4月12日吴氏宗亲至德祠……”各祠堂举行祭祀活动，都要向园方提出申请。截至目前，锡惠园林文物名胜区文物管理科科长金石声收到了上述这些清明祭祀活动日程。随着惠山祠堂陆续修复完成，每年清明和冬至，举行祭祀仪式的家族也从开始的个位数发展到了现在的十位数，清明祭祖尤其集中。“祭祀的家族多了，每场祭祀我们会控制人数，派人监管。”金石声说。
疑问
身披黄带子合“礼”吗？
金石声每年都受邀参加各家族祭祀，他发现祭祀的家族虽然多了，但问题也多了。“每个人身上披着个黄带子，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中国传统的东西。”“向老祖宗献花，过去也没有，这是中西合璧的产物。”“还有老祖宗鞠躬，究竟该鞠躬几次，什么祠堂可以奏祭乐，都有礼法。”祠堂祭祀礼仪不够正规，令金石声感到无奈，甚至有祠堂在祭祀时会请来舞龙舞狮队闹呵一番，更让他无法理解。“我们希望大家来祠堂祭祀，但不希望乱来。”金石声强调，祭祀是祠堂的主要功能，就惠山古镇申遗而言，祭祀礼仪正是在活化祠堂的功用，但祭祀活动本身一定要合“礼”。
今年清明，有家族想恢复传统祭典，从服装到祭品都有讲究。金石声很支持，他也提出，一定要办正规的仪式，但大家都非这方面的专家，祭祀的礼仪和流程究竟是怎样的？大家不得而知，也没有统一的模式可循，往往是这家学那家，有的还自己生造，弄不好就让追求仪式变成了流于形式。这样的清明祭祀现场，很多人都看过或经历过：家族成员接到祭祀通知，风风火火赶来参加，有的还带着孩子，祭祀现场乱哄哄、不严肃，活动结束，吃了免费午餐，领了纪念品开开心心回家。“进入祠堂不能大声喧哗，祭祀是正式场合，过去规定年满16周岁才能进入，否则都有失恭敬。”金石声说。
追问
我们如何祭祀祖先？
据了解，祭祀有一套严格的“祭礼”“祭器”“祭法”“祭乐”，各有说法。那么具体到吴地清明的祭祀仪式有何讲究？江大人文学院副教授刘桂秋出过一本《吴地节日风俗》，他介绍，吴地跟全国很多地区一样，都要在清明这一天举行祭祖仪式。清明祭祖有两种形式：家祭和上坟扫墓。“人无贫富，皆祭其先，俗呼过节”。家祭时，吴地人家必用的祭品之一是“青团子”，还有的要加上熟藕。清明墓祭也是自古流传下的不可或缺的礼俗活动，家家备祭菜携纸钱锡箔祭扫祖坟。到墓地之后，先焚香烛祭拜；祭毕，焚纸箔，给坟头培土，挂剪成长缕的彩笺，俗呼“挂纸”或“挂墓”。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教授、博导，央视《百家讲坛》主讲人彭林是全中国最能说“礼”的人。彭林是无锡人，每年清明节前，他都会回无锡祭扫，今年也不例外。3月30日，彭林回家乡扫墓，后又在东林书院、万和书院做了讲学。彭林在很多地方讲过中华祭祀文化。他认为，祭祀对于老百姓的小家庭、对于国家，都有着深刻的文化意义。在彭林看来，中国人祭祀是本着一种感恩、报恩的心情。“我们祭祖，因为祖先有德，使得我们的历史能够沿着正确的方向走下去。”
据考古学显示，六七千年前的仰韶遗址中已有祭祀活动。年的良渚文化中发现了祭器：玉琮、玉璧。中华祭祀文明源远流长，完全区别于乱七八糟的迷信。彭林表示，在今天，要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就必须正确诠释祭祀的本质和内涵。“通过祭祀，我们在亲人面前要反思自己，要想想将来以什么样的面貌去见他们？怎样才能无愧于列祖列宗？这就是祭祀要带给我们的蕴含。”彭林认为，在进行家祭的时候，除了祈求先人庇佑，更多的是每个人通过祭祀，承诺把自己的工作、事业、家庭做好、维护好，无愧于先人。
彭林表示，国家祭祀、家族祭祀，构成了祭祀文化的网络，逐渐形成了全民族的文化内涵。“家治则天下治，而家治是与祭祀文化紧密相连的。”无锡地区修谱、祭祀活动很盛，彭林很欣慰，他建议每个家族修订好族谱、家谱，制订可行的家规家训，表彰家族里的先贤，一代代遵循下去，中华民族就能生生不息。彭林这次回锡，金石声跟他碰了面。提起惠山祭祀日益兴旺，各家族都在追求正规化的祭祀典礼，但苦于没有规范的祭祀礼仪可循，彭林表示愿意给家乡以指导。4月2日，东林书院举行了清明释菜礼（致敬先师的礼仪），彭林亲自指导了祭祀程序，突出古代礼仪的核心元素，呈现出一套适合现代人的新礼仪。
（晚报记者张月/文还月亮/摄）
链接
东林先贤公祭活动
东林书院由福建人杨时创建于北宋政和元年（公元年），由无锡人顾宪成、高攀龙兴复于明朝万历三十二年（公元年）。在创建和兴复东林书院过程中，元朝虞薇山、明朝邵宝、顾宪成、高攀龙、叶茂才等人守先待后，举起东林大旗，成为学者津梁，传播儒家理学，培养经世人才，这些先贤的祠堂散布在惠泉山麓。
今天9点，无锡东林文化研究会将在惠山二泉书院邵宝邵文庄公祠、顾端文公顾宪成先生祠、高忠宪公高攀龙先生祠以及虞薇山先生祠、叶司空叶茂才先生祠举行公祭仪式，瞻望祠宇，行祭祀礼，亲近东林人物，缅怀先贤事迹，以表敬仰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