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你还记得吗?
陈瑜
又逢春节,倍感时光流逝之快,昏乎乎又是一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触景生情,总会不由自主的将思绪带入那七十年代童年的记忆。
七十年代农村的春节,格外令人向往,总会掐算着过年日子的来临。在每年的农历十一月,父母也开始盘算着春节的计划,给每个小孩添一件新衣服,做一双新布鞋。母亲白天出工,晚上就开始纺纱织布,每晚都会织到鸡叫,进入农历十二月中旬,父亲张罗着屠夫宰杀家里一年到头喂养的牲猪,大部分都会自家留着,然后腌制,挂在火炉上悬挂,用烟火熏黑变成腊肉,这腊肉几乎就是一家人一年的肉类食物,一般要吃到来年的夏天双抢。母亲就将织好的布,用蓝色染好,变成了“学生蓝”供男孩穿,家里也有不多的补票,是上百货商店为女孩们添置花布衣服用的。临近过年了,就找村里的裁缝丈量小孩的身高裁剪缝制。
到了农历二十九,几乎是全家最忙碌的日子,白天村里就会来炸爆米花的师傅,每家都端着米和玉米,一个转动的葫芦形状的机器,下面用风箱拉着火炭,孩子们都围着,等待那“嘭”的一响,晚上要父亲用很大的锅熬半边的腊猪头,准备除夕的伙食,母亲在厨房油炸用面粉和肉、蒜揉成的“炸肉”。
除夕天一亮,母亲就给家里的每个小孩穿上新衣服,并叮嘱,要注意干净,不要弄脏,穿上新衣服的小孩,那种快乐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不停地走家串户,炫耀着自己身上美美的新衣服。快要吃早饭的时候,父亲就会将熬好的半边猪头,以及米食等祭品,竖插着筷子,摆放在堂屋中央的祖先牌位前,先祭天,再祭祖宗,很虔诚的呼唤着祖先们的名字,点上香、纸钱和鞭炮,一会儿后,就端回家,全家开始吃早饭,这一天,就是可以放开吃肉的时日,也有很多家庭,一年难得吃上肉,由于贪吃太多,油水太足,拉肚子是很常见的事。
早饭和中饭一般一起吃,下午四点多,父亲就拿着祭品,带着全家要去各山头为过世的祖祖辈辈坟前“装灯”,并一一介绍这儿就是爷爷、太公、老太公等等,让小孩记住这些祖先们。装完灯就接近天黑了,小孩一年最快乐的时刻到了,每个小孩都把书包腾出来背在身上,点上早已购买好的灯笼,一般都是八角形的,里面是空墨水瓶装上煤油,外套一个用纸糊制的八角形灯罩,拿着灯笼去村里各家各户“辞岁”,口中念着“某某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伯伯婶婶,向你们辞岁,恭贺过了红年!”,长辈们都会把家门打开,让小孩们进来,并分发一些当时只有爆米花、红薯片之类的,小孩们用身上的书包装上,一晚下来,几乎都是满满的,可以够吃好几天的零食。这项活动,一般都在晚上八点前完成。
八点过后,锣鼓响了,临近村子的耍火龙、舞狮、唱花灯的就会依次而来,在堂屋表演,然后就有一个专门收钱的叫“收封”,进各家各户,每家都会拿出五毛或一元的人民币给“收封”者,这村的狮子走了,那村的唱花灯的就来了,那一夜小孩们奔上奔下,特别开心,后来,我也组织村里的小伙伴唱起了花灯,每天晚上要跑几个村,一直要唱到十五,唱灯的由旦和丑为主角,配以二胡、锣鼓、大灯笼,半个月下来,每个参与者可以分钱二十多元,几乎够半年的零用钱。除夕夜,家里的火也特别大、特别旺,有风俗“三十夜的火,月半夜的灯”,火旺就预示着财旺,那时候没有春晚,也没有娱乐设施,小孩们就围着火炉“守岁”,坚持不住的就在火炉边打瞌睡,但绝不会上床睡觉的,等待父母给压岁钱,天亮后,初一早,满街跑,就开始挨家挨户拜年,也会有意外的收获,有分发零食的,也有给几毛红包的。拜完年,就开始放爆竹,噼噼啪啪,那热闹劲了得,小孩们你追我赶,都穿上新衣服,快乐之至,接下来的半个月,就是每天走亲戚,好吃好玩,每晚都是舞狮、唱花灯,整个春节都陶醉在春节的幸福快乐之中。
日历一页一页翻过,年轮一圈一圈增加,时光就在这不经意间,不舍昼夜地流逝。季节在轮回,春夏秋冬,循环往复;生命在轮回,花开花落,周而复始。但时间不会逆转,它悄无声息地流过了亘古洪荒,流过童年,流过青春。
就在这无声无息的日子里,迎来了又一个岁末。“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年味,就在街道上火红的福字和对联中,在人们喜形于色的笑脸中,在商场琳琅满目的年货中,在有事没事回家过年的匆匆步履中,变得愈来愈浓。
盘点过往,无论是沮丧还是欣慰,无论是落寞还是荣耀,无论是坎坷还是顺畅,无论是拮据还是富裕,无论是收获还是付出,一切成败得失都已成为生命旅途中的一段经历。年,就是人生长河中的一个个驿站,让人在琐碎的家务和忙碌的工作之中,感受时光流逝岁月无痕的同时,体味亲情与温馨,并向你绽放出旖旎的光彩,激励你乐观豁达地向前迈进。正如丰子恺先生所说:“新年,是在混沌的寒暑中用人工划分出来的时间段落。”
乡间的浓浓年味也好,城里的淡淡年味也罢,“新桃”总要换“旧符”。过年,意味着春天将要来临,草木复苏万象更新,新一轮播种和收获季节又要开始。人们刚刚度过冰天雪地草木凋零的漫漫寒冬,早就盼望着春暖花开的日子,自然要充满喜悦载歌载舞地迎接这个节日。历史已翻开新的一页,让我们沉浸着“过年”的喜庆,带着对来年的美好祝福和憧憬,过个欢欢喜喜的吉祥和谐年,让年味更浓、更时尚、更绚丽多彩,以宁静的心情面对复杂的生活,以淡定的心态看待外界的嘈杂,以平和的心境应对世态的变迁,在平凡的生命历程里发掘自我,为平庸的生活增添一抹亮色。
现在的过年与童年时不同,也许是社会在进步,但年的味道依然没变。匆匆忙忙的身影,层层叠叠的脚步,大大小小的行李,曲曲折折的悲欢离合……每逢此情此景,人生百味便与年味交织碰撞,把“命运交响曲”变奏成“春运交响曲”。人们不禁要问:究竟是什么力量,让数以亿计的人流在短短40天内,自发完成了从南到北、你来我往的空前大迁徙?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回家是信仰,过年也是信仰,无论贫富、不分地域,一桌的团圆饭与熟悉口味,一屋子的乡音与亲情味,无不让人醉倒。现在的年味在哪?
也许,年味就在那一张张小小的车票中。排队购票检票、上车下车,这个过程漫长而短暂、熟悉而陌生,自始至终,年味的浓度不减、温度不降、热度不散。
也许,年味就在爹娘盼儿归来的眼神中。老人家数着日子、踮着脚尖,在村口望了又望,在门前盼了又盼,在心里念了又念。就像当初目送儿女远行一样,叮咛复叮咛,嘱咐又嘱咐。
也许,年味就在家中亮着的灯光里。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的光,七色的梦,七色的年味。即便当年的故事已经泛黄,年味依旧保持最初的色彩,不变质,不生锈。那一缕灯光,可以照亮回家的路,更能熨平受伤的心。